莫言小说《蛙》中的“姑姑”
发布时间:2023-05-13 14:05:53浏览次数:74莫言小说《蛙》中的“姑姑” 《蛙》是中国当代作家莫言创作的。这部小说以农村生育史为背景,真实地反映了中国计划生育时代;讲述了从事妇产科工作 50 多年的乡村女医生的人生经历,成功塑造了一个生动鲜明、感人至深的农村妇科医生形象;并结合计划生育过程中的复杂现象,剖析了以叙述人蝌蚪的知识分子卑微、纠结、矛盾的精神世界。 小说《蛙》采用了独特的书信与话剧的组合形式,这一形式的深切意味在于,在极限情境中考量人的灵魂。书信体的运用是为了引入一个外来的潜在审判者,审视受缚于重男轻女观念的乡土中国人对生命的漠视,同时引发忏悔主题和对忏悔的审视。小说中通过描写“姑姑”万心复杂、跌宕的一生,反映出了乡土中国的一部生育史,一方面揭示了莫言所代表的一批知识分子在其思想深处的尴尬以及矛盾,另一方面读者也可以通过这部小说以及对“姑姑”万心这个艺术形象的表现,感受到作者对生命强烈的敬意以及人道关怀。小说主人公“姑姑”万心正是一个妇产科医生,本来在当地是受人敬重的“送子娘娘”,但在全面推行计划生育以后,由于执行相关措施被人们唾骂为“杀人魔头”,究其职业来说,都是与娃娃密切相关的,所以小说取娃的同音字“蛙”是有用意的,晚年的万心在听到青蛙叫声的情况下,就会想起那些还没有来得及出生,就已经被自己扼杀掉的孩子们,从而内心备受煎熬。小说对通过这个线索,分析了几个时期“姑姑”的心路历程。下面我具体来看看各个时期下“姑姑”的形象。 一、青年“姑姑” 青年姑姑是骑着飞车,绕着蝴蝶和蜜蜂到处为人接生的受欢迎又很英勇的赤脚医生的形象。她
大战“老娘婆”并成功为难产的陈鼻母亲接生,形象非常辉煌灿烂。她传承的是她父亲的衣钵,后者据说是曾经跟随白求恩在八路军中行医的一个军医。她本人又是从卫校毕业的,此后又成为了一个乡村妇科医生,属于根正苗红的一代。当时年轻富于活力,努力推行科学方法,抛弃旧时愚昧落后的方法,不仅坚决同“老娘婆”以及野蛮的接生法开展斗争,而且有效地减少了旧时代产妇、新生儿大批死亡的情况。由于方法科学,很多情况非常危急、“老娘婆”束手无策的产妇都经过她抢救转危为安。所有经万心接生的那些产妇都对其非常感激、心生敬意,可以说经万心新法接生的婴儿有成千上万个,她的声望在当地很高,成为当地乡民心目中的“菩萨转世”,被认为是“送子娘娘”。作为万心曾经的美好青春的代表,一个细节是,当时高密全县拥有手表这种科学物品的人也不超过十个,而万心已经拥有了一块时髦的英纳格,更重要的是,送她手表的未婚夫王小倜还是当时非常令人羡慕的一名飞行员。当然,她有很强的优越感,曾经对自己感到厌恶的接生婆猛烈攻击、大打出手。这些都成为后面的伏笔。 二、中年“姑姑” 中年姑姑百折不饶地进行着计划生育政策的实施,并直接导致了三个女性、两个孩子的死亡。如萨特的话剧《脏手》所揭示的:“搞政治(不管搞什么政治)的人,没有不弄脏手的,这使得被迫在理想与现实之间妥协的姑姑的形象有了更多的社会历史意义。飞行员王小倜作为“姑姑”万心的未婚夫,让万心对爱情以及家庭有着很大希望。但是由于未婚夫开着飞机逃到了台湾,万心所有的梦想都由此破灭了,也使得她在“文革”的环境中,受到很多批斗,在一定意义上来说,万心
爱情的夭折也成为其后面性格形成变化的一个重要原因。由于多种因素的影响,在计划生育全面推行后,万心表现出了对于计划生育举措绝对忠实的支持以及执行。所以读者可以看到,在执行计划生育的过程中,万心已经不再是善待乡邻、感恩民众的“姑姑”了,她不仅和张拳等人闹得不可开交,而且逼得张拳老婆无计可施,造成溺死在了河里的惨剧。如果说万心曾经在推行科学方法时有些泼辣,那么在一个失去理性地迫使人们服从的时期,她强硬地成为了一个乡民们眼中“杀人妖魔”的形象。在一定意义上,对于这个时期的万心来说,已经缺乏基本的分辨是非的能力,成为了一个在片面执行计划生育要求的过程中无视生命的人。 三、老年“姑姑” 老年姑姑的形象一方面是放浪形骸的:抽着烟,拿着昂贵的茅台酒,嘲讽着那些以为她有超能力的达官显贵。另一方面是非常悲凉的:在失眠的煎熬中,让丈夫郝大手用泥巴捏出她想象中那些被她流产,引产掉的孩子,把它们供起来,进行着忏悔,同时认为,这些孩子又都找到了合适的机会和合适的地方,重新来到了这个世界上。再一方面,是帮助自己的侄子,特别是爱徒小狮子完成一个拥有自己的孩子的罪恶谎言。为小狮子进行“产检”,为小狮子“接生”,询问小狮子奶水的情况,完全无视孩子真正的母亲,那可怜的陈眉的存在。实际上,是姑姑为陈眉接生的。老年姑姑的形象在多重矛盾的冲突中,显得既可怜又可恶。在万心的晚年,经历着对于自己执行一些错误做法的忏悔。那些在万心手下被处理掉的小生命好像幻化成一个个青蛙,不断地对万心进行着拷问以及鞭笞。万心感到耳朵里听到的那些蛙声就如同是万千婴儿一同啼哭,都是来向她
讨债的冤魂。在这个过程中“姑姑”几乎处于人格分裂状态,感觉自己“手上沾有两种血,一种是芳香的,一种是腥臭的”。最后一幕是姑姑上吊自尽,被人发现救下后,万心一定程度上得到了心灵的救赎以及一线轻松:“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这不仅是万心的赎罪行为,也是对于自己内心的一种交代。可以看出,无论是万心对于蛙声感到的恐惧、对于婴儿的吊唁,以及最后迫于内心压力上吊自杀,都可以认为是过往给乡民造成伤害的一种忏悔,同时也是对自身所做行为的一种救赎。 综上所述,在《蛙》这部小说中,莫言成功地描绘出一个具有典型意义的乡村女医生“姑姑”复杂的形象,通过对其一生的分析,对乡土中国社会以及其中表现的人性进行了拷问。“姑姑”在小说中是一个复杂的人物形象,她的悲剧是一个时代的映射,因此对小说中“姑姑”这个形象,不能简单地厌恶和鄙视。万心对于自己进行了拷问,其特殊经历也映射出了那一代人所共有的无奈以及悲哀。特别是在现今中国人口结构不合理、开始放宽生育管控等环境下,对于该人物的分析对于相关问题的探索,有着非常重要的时代意义。 小说最大的主题不应该仅限于“计划生育”政策本身的反思,而是不同的情境之下,生命的价值与意义的思考。当这一政策已经在金钱的冲击之下失去了大部分的效力之后,悲剧同样在上演。陈眉们的悲剧比王胆们还要惨烈。在乡土中国,什么时候,生命能最大程度地得到应有的珍惜和尊重?戏剧形式的结尾将这种迷惘性的拷问延伸得更大,更宽广。在这个意义上,内容自然撑破了形式,像破壳而出的小鸟,伸开了自己的翅膀。